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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夫人仍是笑眯眯的,“你有两次回娘家,怕是都是为了这件事吧?随即对你二哥的婚事不闻不问,也是有些难言之隐吧?若是如此,便让我试试怎样?反正我如今也是无所事事,倒不如给你二哥找一段好姻缘,如此,也算是功德一件。”
叶昔昭笑道:“娘有这心思再好不过,我先谢谢娘了。”心里却是直打鼓,毕竟,她是一点也不知道娘家为此事闹到了什么地步,更是担心太夫人费心费力却如她一般两面不讨好。只是这等事又是不能与太夫人说个明白的,也只有爽快答应下来。
“有你这句话就好了,我心里也踏实许多。”太夫人笑道,“回房歇息去吧。”
叶昔昭称是告辞,回房歇下之后,辗转反侧许久,最终用一个比较消极的理由说服了自己:只当是破罐破摔好了,反正太夫人也不是不知道她娘家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。说到底,有什么事能比长子游手好闲不知轻重更可笑?太夫人在那种时候都能装作不知情也没追究过,如今这些事又算得什么?
因着睡得太晚,也便睡得很沉,虞绍衡回来的时候,她也只是睡意朦胧地与他说了两句话,便又沉沉入梦。
她与太夫人都没想到的是,第二日,婆媳两个一同前去到相府的时候,听闻了叶昔朗的生身母亲二姨娘病重的消息。
叶昔朗为着这件事,告了几日的假,在家中照看二姨娘。他给这生母的欢欣时太少,他让这生母饱尝惊惧、担忧的时日却太多,最重要的是,他的嫡母从不曾给过他一丝照顾、抚慰,如今他已不能再顾及自己的身份,只想全心全意地照看生母一段时日。
叶昔昭前去二姨娘房里探望的时候,恰逢太医出门,问过之后,得知二姨娘是患了暴病,怕是时日无多。
她的心,就这样沉了下去。
若是二姨娘不久后辞世,那么叶昔朗是要守孝的,并且,以他的情况,恐怕是要守孝三年——不论谁同意与否,他一定会这么做,因为一直悉心教导他的是二姨娘,因为别人没有从头至尾地给予他亲情。
包括她叶昔昭也是一样,在叶昔朗只身打拼的时候,亦是她嫁入侯府的时候,两兄妹也只通过一两次信件而已。
叶昔昭闭了闭眼,又深吸一口气,敛去满脸悲戚,这才缓缓睁开眼,举步走入二姨娘的居室。
厅堂内,在这春日,竟还未将冬日的陈设换掉。
别处就更不需说了。
叶昔昭又闭了闭眼。不明白,如今当家做主的许氏,何以这样对待二姨娘。
缓步走进寝室,见到叶昔朗刚服侍着二姨娘喝了水,将手中瓷杯放到床畔杌凳上。
“大小姐……”二姨娘先看到了叶昔昭,挣扎着要起身。
叶昔昭连忙上前,“二姨娘,安心歇息,切勿多礼。”
叶昔朗看着叶昔昭,勉强抿出笑容,“你来了。”
“我来看看二姨娘。”叶昔昭一面说着,一面握住了二姨娘抬起的手。
凭心而论,若是论容颜,二姨娘是右相府这些妾室之中最出挑的,是以,她所生的叶昔朗的容颜,如今也是极为悦目的男子。可是在眼前,二姨娘面容憔悴苍白,比以往消瘦了太多……
原来早就病入膏肓了,直到如今才卧病在床。
这样撑着,又是何苦来?
叶昔昭看向叶昔朗,险些落泪,出于不安,出于同情。
“大小姐。”二姨娘用尽力气,握住了叶昔昭的手,“你帮帮我,帮帮昔朗,你给昔朗寻一门好亲事,行不行?我求你,让我在入土之前,看到昔朗成家好么?大小姐,我求你了。”她说完这些话,便要起身,意在施礼请求。
叶昔昭连忙阻止,“姨娘,我尽力,我会尽力。”
二姨娘略略心安,看向叶昔朗的目光满带慈爱,还有太多歉疚,“都是我不好,你怎么就投胎成了我所生的人?是我连累了你……”
“姨娘!”叶昔朗几欲落泪,跨步到了床前,双膝一软,缓缓跪倒在床榻板上,“不说这些,不说这些。”
“好。”二姨娘抿出个苍白无力的笑容,“可你要答应我,在我死之前,你娶妻成家,如此,我才心安。”
叶昔朗沉默良久,才缓缓点头。成亲……何尝是他能做主的事。
二姨娘又看向叶昔昭,“大小姐,你看到了没有?我知道,昔朗在这些兄弟姐妹之间,你与他最是亲厚,你帮帮他,给他找个好人家的闺秀,好么?我知道我说这种话不妥,可是大小姐,看在我是将死之人的情面上,能否宽容以待?我、我不论怎样,对昔朗总是百般记挂的。”
叶昔昭哪里敢把话说满,只是道:“我若是做不到,姨娘也别怪我,好么?”
二姨娘这才有所缓和,长舒出一口气,之后便是勉强笑道:“我明白,什么都明白。大小姐日后能顾念着二爷就好了,别的都不打紧……我这种地方,大小姐不该涉足,快回去吧——只望着大小姐不要怪我无礼,毕竟,这都是规矩,大小姐停留久了,反倒会惹人嚼舌根。”
叶昔昭如何不明白二姨娘这话是为自己好,可是听了之后,心里反倒更难过。
她听下人说过,大姨娘与二姨娘都是父亲碍于官场、前程才纳的妾室,都是用轿子抬进相府的。
她的母亲的确是委屈,可是大姨娘与二姨娘又何尝不委屈。没办法,这就是这个世道。总有变相地卖儿卖女也要谋取前程的家族,也便有了那么多几乎是被强迫之下才纳妾的男人。
文官尤甚。
文官没有武官的绝然,这是定势。
她知道她应该与母亲一样责怪父亲,她这些年也一直与诸位妾室冷漠相对,只是,她可以这般对待那些父亲的妾室以及那些庶妹,却不能这般对待叶昔朗。她与叶昔朗,也与叶昔寒一样,有着浓浓的手足之情。叶昔寒通常是费尽心思地去得到罕见之物哄得她惊叹欢欣,而叶昔朗的关切则是渗透于点点滴滴之中,他只盼着他的妹妹何时何地都好好的高高兴兴的。
每个人对在意的人的表达方式不尽相同,可是在她看来,在如今的她看透诸多风景之后,是明白两位兄长对自己的关心记挂是相同的,不相伯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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