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幕 第三场 (第5/5页)
“我不记得了。”
“再想一想。如果他是坐着的,眼睛也是闭起来的吗?”
“啊——我不知道。”
“你前面不是说他在睡觉?”
“——也许吧。”
“总之,他没有看见你。”
“是。”
“他头发长吗?脸看起来干净吗?”
“头发短短的,脸很黑。”沈零回答,数秒后又补一句,“不,脸其实应该是白的。”
“他头上有犄角吗?为什么你觉得他是恶魔?”
“因为他身上有血。”
“血在哪个部位?”
“肚子,脖子,也许脸上也有。”
“你还没有用匕首刺他,可是他身上已经有血了?”
“也许。”他的声音非常不肯定。
欧阳晴想一想,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,“他的脸,好看吗?”
“还不错。”
“如果在迈克尔杰克逊、贝克汉姆,和金城武中间选一个,他更像谁?”
“金城武。”
欧阳晴轻轻写下:黄种人。
“如果在金城武、周润发,和陈宝国之间选一个,他更像谁?”
答案还是,“金城武。”
她纪录:五官立体,窄脸。
“那么,在金城武,何润东,”欧阳晴舔一舔嘴唇,握紧笔,“和柏原崇之间选一个,他更像谁?”
里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欧阳晴屏住呼吸,侧耳倾听。她目前心头最大的疑惑也许就要解开。
要怎样才会记住梦中人的脸?还要描绘出来?并且和真实世界里的人一模一样?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任务。做梦的时候,特别是杀人这一类的噩梦,人们常常记住的是事情本身,和当下自己恐惧的心情。真实生活里,被强奸的妇女往往能记住施暴者的脸,是因为距离很近的关系。同时也因为距离太近产生了大头照效应,所以她们绘制出来的凶手画像,比起真人来,往往鼻孔更大、两眼距离更开。在之前她曾向沈零提过的“科顿事件”里,如果仔细对比坐了11年冤狱的倒霉鬼科顿和真凶博比的长相,就会发现他们确有相似之处,无怪乎受害者会弄错。
就好像突然拉开一只塞得满满的抽屉,你虽然努力记住了里面放多少只笔、多少本书、多少个小球,却冷不丁被人要求回忆“抽屉的把手什么颜色”那样——你会不知所措。因为当下不知道需要记住什么。
所以,在真实世界里都不可能准确记得的事情,在梦境中又谈何容易。
更何况,就像她和江可荣在电话里曾经讨论过的那样:为什么怨恨陌生人?
答案只有一个:那些死去的陌生人,沈零全都认识。他只是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!
就像现在。
欧阳晴合起笔记本,轻轻问,“沈零,那个恶魔,其实是你自己。对吗?”
(第二幕第三场完)
(第二幕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