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复仇是一场独饮 (第4/5页)
裴钱咧嘴一笑。
单独坐在火盆那边的顾灵验憋了又憋,还是没忍住,捧腹大笑起来,“只要我家公子没意见,我当然不介意啊。”
顾璨讥讽道:“那帮马氏子弟,全是些心性漂浮的酒囊饭袋,连当棋子的资质都没有,一心练剑刘大爷,你自己摸着脑子说说看,让我一个都不在宝瓶洲的人,怎么办?”
刘羡阳理直气壮道:“提醒你跟我好好说话啊,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,我一个心情不佳,就会在陈平安那边说漏嘴的。”
顾璨怕陈平安,陈平安怕自己,这就叫卤水点豆腐,一物降一物。
我刘大爷完全犯不着跟一个小鼻涕虫较劲嘛,差了俩境界的。
刘羡阳站起身,懒洋洋道:“酒也喝过了,该忙正事了。”
顾璨没有跟着起身,皱眉道:“去哪里,做什么?”
刘羡阳白眼道:“就你屁话最多,老习惯,多学学陈平安,只管跟在刘大爷屁股后头吃香喝辣。”
顾璨摇头道:“你不把话说清楚,我反正就待在这边。”
他娘的,犯了错,陈平安不敢在你这边说什么,我怎么办?
先前在落魄山,我好心想要去桐叶洲帮点忙,听听他是怎么说的,不就反过来教训我一句太闲,仙人了?
刘羡阳气势浑然一变,淡然道:“你们仨走一趟京师城隍庙,我去一趟玉宣国皇宫。”
裴钱早已起身,手持绿竹杖,问道:“刘宗主,我想要独自走一趟钦天监。”
刘羡阳想了想,点头道:“当然可以,记得换个样子。真要动手,就别犹豫,出了任何事情,你师父那边,我帮你兜着。”
当顾璨站起身,真名子午梦的顾灵验,她便立即穿好袜子和鞋子,跟着起身。
刘羡阳看了眼山神娘娘,微笑道:“怎么讲?”
宋瘠一咬牙,“今天酒铺打烊,并无客人光顾。”
刘羡阳问道:“若是常山神亲自问你话呢?”
宋瘠默然无语。实在是不敢有任何保证,她终究是一位寄人篱下的小山神,折腰山归属鹿角山直接管辖。
刘羡阳笑道:“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了,那你就照实说,你记得最后再捎句话给常凤翰,鹿角山谁胆敢给你穿小鞋,我就让山神府变成第二座正阳山一线峰。”
刘羡阳戴好斗笠,没有着急赶路,略微思量一番,缓缓道:“稍作改动,顾璨去皇宫,裴钱去京师城隍庙,顾灵验去钦天监。我就辛苦点,走趟远路。”
顾璨说道:“你不合适,还是换成我吧。”
刘羡阳伸手按住顾璨的脑袋,目视前方,笑容灿烂道:“没这样的道理,咱们仨,你才是那个年纪最小的。”
顾璨伸手拍掉刘羡阳的手,却没有说什么,算是答应了刘羡阳的提议。
酒旗斜矗,外边依旧大雨滂沱,道路泥泞不堪。
刘羡阳轻声道:“顾璨,朋友身上有很多的臭毛病,还是朋友。”
“但是我跟陈平安有一点,很不一样,我只劝朋友一次,不听就算了。”
“你是不是一直想问我,如何换成我先去书简湖会怎么做?实话告诉你好了,我会劝你收手,你如果不听,我就会远远退出书简湖,等着你被人打死的消息,再帮你报仇,打死那个打死你的人,仅此而已。”
顾璨笑道:“已经比我想象中的某个答案好多了。”
刘羡阳扶了扶斗笠,微笑道:“小鼻涕虫,路还很长,不管以后我们仨成就高低如何,你终究是那个最小的,是赚是亏,现在还不好说。我只要求你保证一点,别来招惹我,不是我会如何为难,我半点不会觉得为难的,为难的,只能是陈平安。此外,你跟陈平安不对付,我肯定帮他,我跟陈平安起冲突,你肯定帮他,事情反而简单了,能不能理解?”
顾璨点头说道:“理解,并且接受。”
刘羡阳重新披上蓑衣,就此破开雨幕,身形化虹御风离去。
顾灵验好奇问道:“他要去哪里?”
顾璨戴上竹笠,系好蓑衣,默不作声。
裴钱帮忙给出答案,“真武山祖师堂。”
顾灵验幽幽叹息一声,心情复杂,其实她始终无法理解,顾璨,陈平安,刘羡阳,他们相互间性格差异如此之大,怎么会成为朋友,还可以一直是朋友。
难怪顾璨说不合适,刘羡阳不管怎么说,都是龙泉剑宗的现任宗主,而作为龙泉剑宗半个娘家的风雪庙,与那真武山,又同为宝瓶洲兵家祖庭。
顾璨开口说道:“裴钱,你其实并不认识真正的陈平安。我从小就既亲近又畏惧他。所以在刘羡阳那边,就像是我好像什么都听他的。”
不知为何,顾灵验只是听到这么一句语气平淡的家常话,她瞬间就毛骨悚然。
甚至远远要比与那位年轻隐官同桌饮酒,更让这位蛮荒十天干修士之一的子午梦倍感不适。
裴钱欲言又止,可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。
不管顾璨和刘羡阳眼中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,师父就是师父。
“落魄山会有倒影吗?”
顾璨先说了这句奇怪言语,随即笑容灿烂道:“其实都没什么了,陈平安就是陈平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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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府某地,有个老态龙钟的迟暮老人,坐在一间寒酸屋舍的檐下,在家乡那边,就是个没出息的,这些年跟着家族迁徙到这边,也没如何沾光,这会儿老人双手拄着拐杖,给身边一个少年说着家乡那边的故事,老人说以前在咱们家族靠着发家的金鹅窑口,自己可是烧造瓷器的一把好手,跟一个泥瓶巷姓陈的年轻师傅,学了不少真本事。
少年笑着说这叫达者为师。老人点点头,说是这个理儿,早知道小时候就不翘课了,该在学塾用心多读几本书的。
老人缓缓过转头,望向一个好似在自家檐下躲雨的年轻男人,看着对方的侧脸,老人尽量睁开眼,喃喃道:“年轻人,你是陈全的儿子吗?”
那个头戴金冠、身穿青纱法袍的年轻人,转过头,笑问道:“老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?”
老人笑道:“长得不像,可就是瞧着很像,我这孙儿常跟我说书上的言语,是了,叫神态。”
陈平安看了眼那个少年,点头道:“积善之门户虽贫寒,家中子孙必有晚发。”
老人问道:“你怎么来这种地方啦?”
当年有些事情,越琢磨越透着一股阴恻恻的渗人意味,老人那会儿还是青壮岁数,又姓马,也不敢说什么。这些年,憋在心里,倒是谈不上有多难受,就是有那么点不得劲,既然玉宣国京城里边有腾云驾雾的神仙,又有据说管着人死后再来算账的好几座城隍庙,老人就有些担心,
陈平安笑道:“晚辈说话直接,老先生别生气,走了一圈,好像马氏百余口,三座相连府第,就这边是个可以落脚不脏鞋的干净地儿。”
老人叹了口气,这种话头,不好接。
少年问道:“你是修道之人吗?”
陈平安说道:“可以这么说。”
少年疑惑道:“来这里做什么?”
陈平安笑道:“故事重提,来这边算一笔旧账。”
少年还想再问下去,老人咳嗽几声,少年连忙轻轻拍打爷爷的后背。
陈平安笑问道:“喜欢看戏或是听说书吗?”
衣衫洁净的少年点点头,“都喜欢,就是不经常。”
“旁人故事,戏如人生,所有悲欢离合,都是纸面文章,你不用太当真,看过就算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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