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九章 喧嚣 (第4/5页)
“但天下事哪有就凭一口气想当然的呢?”
突合速拉着兀术的手,继续厉声相对。“活女咽不下那口气,到底对大金是有用还是有害?你这位四太子若今日咽不下这口气,死在了这里,对大金又是有用还是有害?四太子,你也知兵的人,应该知道,河套这种地形根本是骑兵的绝路……这点你看之前蒙兀人的表现便知道了,咱们占优,他们受挫,结果想走都难,而眼下宋军的大股步卒来了,实力占优的是他们!若我是宋军主帅,知道咱们兵马内情后,一定让大军布置妥当,步兵在中,骑兵在左右,自西向东堂皇压过来……到那个时候,咱们到底该如何?”
兀术闻言不怒不喜,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他看向突合速的目光中却居然带了一丝恳求之态。
突合速见状,语气彻底缓了下来:“不管如何,说四太子,咱们现在要做的,便是赶紧走,见到拔离速,也赶紧让他掉头退兵,然后回到大营里,还要赶紧拔营,退出这片四面环水的地方,再做打算!四太子,现在没到必须要拼命的时候!不该浪战!”
兀术盯着突合速,突合速也盯着兀术,二人对视了片刻,但随着远处骑兵原来越近,终究是兀术仰天一叹。
其实,这位四太子何尝不懂这番道理?但就是因为懂,他才不愿退的,因为退出这片四面环水之地,真就相当于彻底退兵了,也意味着他此番被对面那个龙纛的主人调度起来以后,在数月时间内,处处受制,处处被动,几乎算是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一般。
便是他一开就想着战略收缩,放弃两端,退回到传统河北、河东地区,但自己退回去,和被人撵回去、逼回去,又哪里是一回事?
但能说什么呢?
突合速说的不对吗?
某种意义上来说,事情是无解的,就好像尧山之下,他看到那面大纛从山上下来以后,根本无可奈何一般,此番这面大纛出现在此地,便已经在战略上压制了他。
上兵伐谋,其次伐交,其次伐兵。
赵宋官家此番所做的,更似是伐谋伐交,而他完颜兀术由于一开始就选择了保守战略,所以根本没有往这个层次上去想。当然了,如果他有完颜娄室的本事和勇气,完全可以以伐兵对伐谋伐交,但问题在于,他没有。
一念至此,兀术再度瞥了一眼那股赤潮,便转身打马而走。
突合速随即跟上,而阿大阿二对视一眼,却反而翻身上马,然后阿二往山坡侧后方稍作躲藏,阿大则拔起那面五色捧日旗,立在山坡之上,矗立不动。
且说,赵玖当然不会因为前方小规模交战而如何如何,甚至这场战斗的具体结果都未必会送到他身前。
今日抵达此处后,原本就以援军身份联络了契丹人与蒙兀人的大宋大军片刻不停,乃是即刻动身去往三家营地与友军们汇合,然后这位官家便随大军转向兀剌海城南侧……彼处是岳飞昨日路上便选定的大营所在,宋军已经在与两家蒙兀人的信中说好了,准备在两家蒙营地之间立寨,好与他们连营,然后携手抗敌。
当然,肯定是没有等到回信便直接出现在后方,然后直接操作了,而且眼下很明显有控制住这两股战力,进一步确保面对契丹主力时话语权的意思。
且不说那些,不知为何,走到一半时,赵官家的龙纛和左右陪侍的黑牛纛、白牛纛便停了下来。原本决定反客为主,在克烈部营地那里会见三家盟友的计划也随之改变——现在,官家要在这个野地里,在自己大军的环绕之下,接见三家首脑。
这似乎有些托大了。
但随行军将肯定不会提出质疑,甚至恰恰相反,接到口谕后,诸将反而兴奋,乃是各自动身,纷纷去请那三位了。
忽儿札胡思直接应下,他不敢不应,因为他的营地距离黄河很近,而且在野地里暴露着,上来便被宋军前方骑兵涌到营寨旁,这种情况下,他必须要维护‘友军’的身份。
合不勒汗的表现很有意思,一开始宋军出现的时候,营地最远的他直接率军出了营地向外躲避,很有见势不妙就逃跑的意思。
但眼看着宋军保持了足够的友善,甚至向自己提供了一点粮食,并赠送了些许礼物。而且,这名乞颜部首领兼东部蒙兀部落公推的汗,大概是知道自己在这种四面环水、且军事情况复杂的地方根本无法轻易逃脱,而且到底是揪过吴乞买胡子的男人,胆量也不缺,所以他在稍作思索后,居然直接应下,然后便要单马而来。
不过,距离最近的耶律大石却没有第一时间出城,他只是派了耶律余睹与赵合达前来拜见赵宋官家。
然后二人就被宋军拦在了距离龙纛百余步开外的地方。
接着,千余名宋军甲骑不等二人回去报信,直接在御营骑军都统曲端的带领下,直趋兀剌海城下,然后环城绕行,呼喊耶律大石之名……当然,是叫大石林牙,俨然还是保持了一定尊重的。
“我替你去吧!”
城墙之上,听着满耳‘官家请大石林牙一会’的噪声,萧斡里剌低声相对自家大王。
“不必。”
一直趴在城垛上,居高临下看着宋军军阵,看了足足一中午加一个下午的耶律大石忽然失笑起身。“毕竟是赵宋正经皇帝,又是此间兵马最强的,本该是我出城拜谒的……其实,若是信不过他,当日也不会在知道兴灵之地易手后,轻易越过彼处来后套的……那个时候咱们便将性命交给了人家,何况此时?此时人家也是咱们正经文书请来的援军,是此番救了咱们命的人!”
说着,随着耶律大石的示意,几名亲卫上前,直接在城头上帮着这位西辽国主开始解甲。
萧斡里剌想了一想,复又微微叹气:“怕只怕对方年轻气盛,强要压你一头!这边的人未必知道你在西域已经称汗王了,便是知道也怕是要佯作不知,届时让你称臣又该如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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