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郎骑毛驴来 (第3/5页)
原来这小毛驴脾气之坏,天下少有。少年勉强把行李箱挂在它背上,已到它忍耐极限,再要跨坐上去,它是宁死不从的。少年一路只有陪它走过来。
宝刀爬驴背,小毛驴不干了。它原来念在宝刀长得团圆可爱,被她挡路也没有赏她一蹄。如今宝刀竟变本加厉要骑它,是可忍孰不可忍!它梗着脖子就发起威来。
宝刀在寨子里时,想骑什么就骑什么,略有阻碍,老爹虎目一瞪、神威凛凛,铁腕到处,六畜莫有不从。宝刀给**得麻痹大意了,一下子纵身上去,毛驴又蹦又狂转,她驾驭不住,绳子都丢了,双臂抱住驴脖子,一蹦一蹦顺着官道跑出去,少年在后头大叫狂追。路那边又有一堆人过来。两下不提防,撞着了。宝刀从驴背上摔下来,还好是屁股着地、没伤着骨头,也疼得吡牙咧嘴,好一会儿站不起来。毛驴“咴儿”一声跑走了。少年哀叫:“我的行李箱!”那堆被冲得七荦八素的人中,有一把小嗓子也嚎了一声:“给我拦下!什么人,敢伤了桑邑最大纸商府里的小少爷我!”
那一伙人青衣小黑褂,收拾利索,都是家丁打扮,当中一位,同宝刀不相上下的年纪,金光灿灿小锦袍子,这时节就往领口缀上了狐毛,脸倒不大,肥滚滚似猪油团出来的,真无愧他“桑邑最大纸商少爷”的头衔。
宝刀小胸脯一挺,当时就想顶回去:“我还是白龙寨小姐呢!”想想,算了。低调!爹说过,作人要低调,如果进城玩儿,咱们不提白龙寨的名头,免得吓到人家不好。
宝刀从善如流。
她客气,小少爷不跟她客气,指挥着家丁们,要把他们抓起来,教训教训。
宝刀还在为“要不要抬出爹的名头”天人交战、纠结不已。少年比她机灵,攥住她手腕,“哧溜”一猫腰钻出去,撒丫子就跑。
天下的道路就像水脉一样,小支流汇成大河、大河流入湖海。桑邑好比那个湖:少年往它走时,道路越走越集中,千岔路万岔路,总汇入桑邑;如今他们背着它逃跑,道路越跑越分散,千岔路万岔路,宽宽窄窄往四面八方散出去,利于逃跑者、不利于追逐者。少年还嫌宝刀腿短跑得慢,把她扛上了肩,边跑边气喘吁吁抱怨:“姑娘,你真重!”宝刀听得眼里冒火。她爹整天埋怨的是“小丫头片子,你什么时候能长得跟爹一样健壮啊?瞧一阵风都能吹跑你。”而这少年呢?嫌她太重!一个人爱你与不爱你,相差就有这么多。
话说回来,别看少年样子瘦弱,扛起宝刀来,跑得还挺快,那些家丁们追到一个岔路看不见人,就得分头往两个方向追下去,这么分啊分的,人越分越少。更何况一大群人里,脚力是有参差的,跑的快的在前头,跑得慢的就拉了下去,最后拉出那么大的距离,你尽可以回身两拳揍倒跑在最前面的那个,后面的人还没赶到呢!宝刀想:“着啊!我群殴一群人固然殴不过,一两个人,还是能给他们些苦头吃的。”
她有柄小弹弓,老枣木柄、水牛筋,弹丸用河里淘的胶泥捏成,晒硬了、还烧过,一颗颗紫紫红的,铁硬,打在砖墙上能崩裂了砖!她弓法也不错,这些年里打下过不少麻雀乌鸦,厨房里要些盐巴来,和着泥包了烤熟,喷喷香——有这本事,对付一两个家丁,问题不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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