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六·玉霖 (第4/5页)
菡玉现他盯着自己双腿,面露赧色,小声对杨昌道:“下官未料到会在此处碰见相爷,如此装扮,满身泥水,实在是太失礼了。麻烦稍等片刻。”路旁有排水灌溉用的水沟,积满雨水,她停下来,把粘满双脚的泥土洗去。
韦谔突然惊叫了一声:“少尹,你的腿!蚂蟥!好多蚂蟥!”
菡玉低头一看,只见自己两边脚踝、小腿肚上各叮了数只蚂蟥,前端深深钻进肉里,吸饱了鲜血,棕黄的皮纹下透出暗红色,十分可怖。她从来没见过这种软乎乎的吸血虫子,当即吓了一跳,连忙去拔。谁知蚂蟥吸得极紧,不但拔不下来,还越往里钻。
“别拔!”
菡玉只听到他喊了一声,下一刻双手就被拂开,小腿被他握在手中。她身子一晃,想要退却,腿却被他抓住,动弹不得。她居高临下,只看到他单膝跪在自己脚下,簇新的紫色官袍拖在泥水里,顷刻就被染透。
杨昌连忙举过伞来给他遮雨。杨昭回头问他:“你身上带没带火石?”
杨昌点点头:“今日正好带在身上。”
杨昭道:“先到棚子里去。”说着放开菡玉的腿站起身来,向她伸出手去。菡玉不知他又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,连忙退后,自往草棚子里走。
到了棚中干燥之处,杨昭对菡玉一指木凳:“坐下。”一边解下腰间挂金鱼袋的丝绦,用杨昌的火石点着了火,重又跪到菡玉面前,抓起她的小腿,用丝绦上燃烧的火星去烫蚂蟥。菡玉不知如何处置,只得任他摆布。
蚂蟥本是钻得极深,身子又细又长,被火星一烫,立刻缩成一团,从她腿上掉了下来,原来吸附的地方留下一个小圆洞,冒出些微淡红的血水来。他又用汗巾把血水一一拭干净了,仍不放开。
韦谔见此情形,不由纳闷。以前常听父亲说右相对下属很是严厉,动辄大雷霆喝骂斥责。但今日看来,右相对下属的态度简直是……关怀过头了。这样唯恐别人受半点损伤似的小心翼翼,丝毫不顾自己宰相的威仪,就算今日换作是陛下被蚂蟥叮了,也不过如此罢?只是,如果换是陛下,右相看他的眼光……
韦谔又仔细看了一眼,确认自己没有看错。右相看少尹小腿的眼光,和刚刚张三哥的眼光……真像啊!仿佛随时都会忍耐不住扑上去咬一口似的。听家仆说他从宫里出来就直奔城外,想必也没来得及吃饭,怪不得。
菡玉双腿被他抓住,蚂蟥都除去了还不松手,满心尴尬,小声道:“多谢相爷,下官没事了,你……你放……”
他这才放了手,站起身来,看向她的眼光恢复为平日的淡然:“蚂蟥口有吸盘,拔是拔不下来的,只会让它更往里钻。以后别赤脚在水田里走了。”
菡玉低头应了一声。杨昌提着她那双草鞋在水沟里洗了洗,拿过来放到她面前:“少尹先将就着穿上罢,总比赤着脚强一些。”
菡玉正要穿,杨昭忽然拦住她,拿起湿鞋来控了控水,见汗巾已沾了血水,撩起未沾泥的袍角把鞋窝里擦了一遍,才让她套上。当着杨昌和韦谔的面,菡玉只觉尴尬,阻止也不是,道谢也不是,默默地把鞋穿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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